谁将神明的哀伤打包，于虚无苍茫中抛至天空，于穹顶之下爆裂无声？
当然，与其说是雪，在这里，也许叫它漫天的白色尘埃比较合适。
【 我见过，你们人类不会相信的事物。 】
无知而高傲的人，曾在不远处建起那连天的高塔，象征的却是愚蠢与盲目。
于是神的使者借陨石的火花点燃苍茫的云海，誓要将那铁皮的自大象征摧毁，将里面的宝物尽数抢走后，将其改造为承载神怒火的火炬。而那火炬势必点燃这个微不足道的行星，直到所有的害虫都以尘土之姿回归大地——
而那，就是德丽莎——害虫们的造物所必须去阻止的。
【 猎户之上的舰船，火光熊熊 】
这便是战场——死寂已经吹响了集结号，难道你们听不到吗？
人之军溃不成型，人之君无迹可寻。神之兽无尽无穷，神之怒不死不休。
体型最大的钢铁造物已然堕落，而落下去的不仅仅是一艘舰船，更是人类本来就无意义的自信。现在，天空的钢铁巨兽已不能庇护他们，手中的染血武器不能保护自己，恐惧则由此蔓延开来，从天际到人心。
而谁会在意那熊熊焰火中的舰船，到底经历了怎样激烈的战斗？里面又有怎样的故事曾经上演？里面只剩肉体的同伴又有多少？没人在意。
战场上的士兵，能且仅能看到胜负。
纠结英雄主义与牺牲精神的工作，交给未来的那些记者、作家、评论者那些人。把历史总结，将名字列册，给一切定义，装作某种具有重大意义的警示。
不好笑吗？
现在，已是地面战场的第二夜。而德丽莎依然太慢了。
无论体格上的奔袭还是运作的方式，就像渺小且脆弱不堪的人类。
其实，也不能把这些视为过错，就算她是机械——也比较搞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认为机械一定比人类强大？也禁不起被丢到贝尔加湖里泡一个零下二十度的冷水澡。
而从贝尔加湖跑回巴比伦塔，她全身的部件都在叫着疲劳过度，她需要休息，最好加一次保修。
——开什么玩笑，她才刚到战场呢。
【 我目睹光束 】
【 闪耀于唐豪赛星门之夜 】
那个瞬间，一道光。或者说多道，无所谓。德丽莎甚至不用去看，也不能去看。那是灭世的光芒，红色与白色污染整片天地。
赤红劫火如洪浪充斥战场，炙热与光袭向她，而某种无法检测的能量波长则吞没了她。电流像是被点着的火药，瞬间在体内的线路板里炸裂开。失去动力的腿部部件失去了支撑的能力，软体和数据处理中心也不得不重启。所幸她的核心和部件还好着，要是这个时候换一个躯体，那就不是跑一个西伯利亚的问题了。
那是再也，再也赶不上的问题。
德丽莎颤颤巍巍地站起，可不由得再度跪倒。她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钛的流动都被冰冻堵塞了。但她知道，那不重要。
无法检测分析，无法用数据库现有理论知识储备理解，就往往意味着是“崩坏”所致。
白光和焰火。
第二律者和齐格飞。
可恶。手指嵌入雪地。
可恶的通讯、可恶的生物部件、可恶的重量、可恶的崩坏… …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要帮忙？（Need help？）”
不用自己的许可就接入通讯的只有一个人。这让德丽莎不知道该为通讯恢复庆幸还是厌恶这个令人厌恶的AI。
“滋啦…感谢通讯就可以了。你，滋啦，呆在那里别动，撤退的队伍会来接你。”
“不行！”在脑中模拟音效通讯总比发声容易。
“…滋滋，你爷爷的要求。”
“你们，已经派出塞西莉亚了。”
“哈…翻数据的速度倒是很快…滋啦…我说我的信号路线怎怎怎么…滋啦…那么窄。”
德丽莎没有理会，她站起来了。
“别…乱乱来…滋滋滋…你的记忆更新…无法储……”
噪音结束了。
但是就算她没说完，德丽莎也明白她的意思。
可如果失去她们，那这份记忆还有什么意义？
只能是一个卸不下的十字架。
现在更新战局数据已经完成。但还不够。
不得不说，无法全面数据分析的感觉很糟糕，无法全面分析数据导致焦虑的感觉很糟糕——
于是她，做出了一个更加糟糕的选择。
「人伦条约 解禁 密码：*******」
「人格模块 压制」
——
人格模块压制的功能她只用过一次。在她出生3个小时里，和A-303拼杀的那一次。短短几秒，她就用了一次，战斗能力的提升直接上一个位阶。压制人格模拟这个占内存的模块，数据处理的能力大幅提升。
而那之后，她却再也没有用过。
原因？
因为她现在已经不会抱有“侥幸心理”跑向齐格飞所在的坐标。
因为她不会收到雪狼的求助信号。
因为对她而言，战士们的死活都成了一串冰冷、毫无疑义的数字。
而她，没有一点不妥。她不会再看那些无用的数据一眼。
德丽莎现在只有一件事——
去巴比伦塔，帮助塞西莉亚。
至于未来的某一天，她是否会为这个决定后悔不已呢？她可以去救下晨昏小队的队员，让立雪不再是孤零零一人战斗倒最后一刻，使莎乐美不再傻乎乎的陪在莎布的身边而冻死，或着拯救更多更多的不可能？
【…我想是的。】
【一定…会的。】
【看样子软体模拟正常了，谢谢您的配合，德丽莎女士。真是怕你打坏我的防火墙】
【我到底… …做了些什么啊。】
【其实，比你想象的多】
【比你现在看到的，还要多。】
【但是你我都没有评判好坏对错的资格，我想。这就是数据化的劣性。】
【不过，这不能妨碍我们给出自己的论断】
【呵呵，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我无法同意你的结论与判断，但我誓死捍卫你给予判断的权利”*】
【所以还请看下去，德丽莎女士。务必…看下去。】
——
【 所有的瞬间，都将消逝于时光 】
两把誓约的金矛穿过了异形的一对塑质臂，失去了护甲的它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至少德丽莎这么认为。
她错了。
崩坏能被束缚住了，可是身躯没有。而德丽莎的喘息之间，就是它的反击之时。
当德丽莎留意到诡异的双眼有光线聚集时，已经太晚了。
好在最后一击不晚。
被分解的过程德丽莎已经看过无数次了，也羡慕过无数次了。
“看样子我还是很及时啊，德丽莎。”
“辛苦了。”
回来了。德丽莎的蓝眼睛里重新涣出光芒。像是某种不自觉的反射行为，她绝不会在自己深爱的人面前露出一点点的冷漠无神的模样。有时候，德丽莎也会觉得这样做的性质。
她是否渴望着穿上一件人类包装的漂亮衣服，换取毫无意义的认同。答案是肯定的，而肯定也改变不了什么。错和对的主观判断从不能改变德丽莎的行为，就像同样毫不讲理的人。
“塞西莉亚…齐格飞…”
“他没事的，还好我到的时候还来得及。等我回去一定要让他请几十杯芭菲…太乱来了，明明都和他说好了…”塞西莉亚难为的神色很少在她脸上浮现。
“第二律者应该已经进去了，我们也抓紧时间吧。”她转身提醒道。
“…好。”德丽莎将担心和牵挂全部从舌尖咽下了肚，如果她有的话。
然而红色的“紧急通话”很不合时宜的挡在德丽莎的面前，视觉显示器一时间充斥让人害怕的红。同时德丽莎还不清楚，这个巨大的“emergency call ”的字样不仅仅在视觉上将她与塞西莉亚隔离。
“…德里…回 回…指挥 撤撤…离”
断片的语音依然能分辨出通讯的另一头是何许人也。是的，那个现在位于万里之遥的十三区，地中海之上的浮空王座里的，那个俯瞰世界的暴君——她的爷爷，奥托·阿波卡利斯本人。
她明白，爷爷的决议无法更变，爷爷对自己的爱更是“溢于言表”——当她看到那个同样是雪日的尼泊尔的上空，那个尚未组装完成的浮空战舰“阿波罗”时，她就明白了。
“德丽莎？”
“…我收到了通讯…爷爷希望我先回去，指挥战局。”德丽莎感觉有些头晕目眩，或许是气温，或许是这个身体的哪个感受关节又结束了它的使命。
或许是——
“我明白了…如果主教这么决定的话。”
“可是你——”
“没关系的，德丽莎。”塞西莉亚又朝她笑了，笑靥如画，德丽莎最无法拒绝的那种。“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最强啊。”
是啊，月子还没有坐完，还使用过白花治疗致死烧伤的最强。
德丽莎面露难色。胜率、战力比较、地势分析、优劣分析… …算啊！快分析出来啊！给我一个留下来的答案啊！
“那么，回头见啦。”
“等——”音节卡在了发声器里。
一个瞬间，像是约定好了一般，所有的部件齐齐向它们的“雇主”罢工了。但实际上，它们算是被另一个“雇主”挖走了。某种更高的权限像是可怖的钢丝上这个机械的木偶。不，还是说那个原本就存在的钢丝，现在被人利用起来了。
眼前猩红迅速填充起来，本来放置在后台无用的提醒一股脑地从狭小的数据线里冲进德丽莎的主系统。error404的字样与面板像是杀不干净的病毒疯狂感染、增殖，连着要命的红色一起，被现实这位艺术家在油料痛里搅拌，扑向了德丽莎的显示屏——
而那深邃的蓝色只想抓住在重重红色的背后，那慢慢被巨塔的暗紫大门吞噬的身影。
此刻，刹那永恒。
【 就如…雨中的泪水 】
「不———
不行！！
你不可以！！！你绝不可以！！！」
她自己也不知道，“你”究竟是在控诉谁。
「不、不、不… …」
恐惧，和刺目的红一起浸入了她的数据结构。莫名，而却有因的红。现在，红色成为一道巨墙，被她冠上了“失去”、“离开”以及“永别”的名号——
「你不能——再将我珍视的东西夺走！」
称其为奇迹，魔法，或是什么其他的东西——以誓约的名义，她闯出了那不属于自己的身躯。她本应疑问，分析，下结论，但她现在，有有且仅有一件事要做。
她将虚无的拳，重重地，打在了墙上。她的眼，却依然盯着那个在迟滞时空里的背影。一下，两下，三下——墙在震动，身板虚无的德丽莎也在震动。
「塞西莉亚！」
又一片赤色瓦解成玻璃碎片，归为虚无。
「塞西莉亚！」
身影并不能听到存在于另一个界面的声音。
「塞——
如手一般的魔爪抓住了她，捂住了嘴，捆住了手。赤红与世界向前推进，德丽莎自己则被手臂抓住了躯干向后退出。和第二律者的空间把控不同，德丽莎没有反抗的能力与权力，而站在身后的和她一样的虚影的魔鬼，现在要将这个顽固不化的灵魂带离。带离舞台，带离游戏。
而蓝色的目光任然锁死在那个门的缝隙之间。尽管她已经看不到一缕白色了，但她看到了黑暗的未来。
可她已经喊不出那个名字了。
只有铁门关上的“咚”和深渊的黑暗一起降临。
【 是时候 】
【 离开了 】*
TBC
——
*改自某位女作家对伏尔泰观点的总结
*【】并带空格之前预告里的《银翼杀手》著名台词，忍不住想引用…部分【】是对话。
*那么，故事总算是到这里了…没想到p2上半部分回搞这么久。这个我最不想讲的情节，游戏里对德丽莎而言最重要的转折点，不得不提到的…
那么沙尼亚特大人，RIP。感谢您带来了琪亚娜，带来了第二次崩坏战争胜利。以英雄您的名义，天命之战我们势必拿下。
请放心，天命总部，到时候齐格飞会给您烧过去的（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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